病中杂记之四——悲哀(2010年3月7日)

 
　　年前，在肿瘤医院住了几天，时间虽短，但感受颇多，其中一个特别的感受，就是悲哀。
 
　　感受之一：病人无奈
 
　　当一个人突然被诊断患有急性肿瘤时，往往是晴天霹雳，不知所措。接下来往往是病急乱投医，到正规专业大医院还好，到那些专靠广告骗钱的小医院，那就如同羊进入狼窝，所以，还是本山同志说得好：“不看广告看疗效！”
 
　　不过，即使到了大医院，由于病人缺乏医学知识，尤其不具有肿瘤治疗的专业知识，所以也是只有任人摆布和宰割。我发现，几乎很少有病人或病人家属清楚晓得自己的病情，以及合适的治疗。
 
　　比如，我病房的23床是一个企业的技术干部，患肺癌。我问他是哪种类型？他说好象是小细胞癌。我问他分化程度，他说不清楚，我问他化疗方案也不清楚。其实我知道，大部分肺癌都是低分化或未分化的小细胞癌，而这样的肿瘤对化疗根本不敏感。也就是说，花几万几万的钱，把比农药还毒的化疗药水输入体内，但可能对癌细胞完全没作用，而化疗的副作用却是很大。他仅仅只做完一个疗程，白细胞就只有两千，头发掉了一大半，可见其毒副作用多大。而病人对此毫无认识，更谈不上什么保护措施了。
 
　　但是，肿瘤治疗是一门专业性极强的现代医学，怎能叫病人都懂呢？于是，癌症病人只能“象羊在剪毛的人手下无声”（赛53：7），任人宰割。悲哀！
 
　　感受之二：医生专业差
 
　　当我感染发烧后，医生除了给我用抗生素外，就无任何其他处理了。我只好跑回家，给自己用一些药对症处理。稍有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，感染发烧应查一下血常规，但却没人给我查。后来，在我再三要求下才查了，我又自己跑去看了结果，知道白血球及分类都正常才放心，并自己把抗生素停了。
 
　　再举个例子，我的某些血液指标及肿瘤特异性指标不正常，所以就想住院时检查一下。有一次查房时，我跟主任说我想查一下AFU。她以为是AFP。我告诉她我的AFP正常而AFU高，她愣了一下，想一想说：“这指标不重要，我们不查。”我无话可说，我心里明白，其实她不知道AFU。悲哀！
 
　　感受之三：医生德差
 
　　我永远不会忘记，有一次，我在放疗科看病，在我身后坐着一位从苏北淮阴来的青年农民，他来复查。我正在和医生谈话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医生厉声对那小伙说：“你怎么现在才来？早就复发啦，太晚啦，现在来有什么用？没用了，不用治了，回去等死吧！”我几乎惊呆了，接着就十分愤怒，看看那小伙子一言不发，我真想替他发火，但最后火还是没发出来，因为当时我肿瘤也复发了。当我走出诊室时，我已没有任何英雄气概，只有悲哀，并且只能在想自己：是否也要回家等死？——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。
 
　　今天，当我走进肿瘤医院，看到医院里凡有空地，都停满了私家轿车，有的车还很高级。车主当然就是医院的医生。他们的钱从哪里来？地球人都知道：外科医生靠红包，内科医生靠药品回扣。更深一层说，他们掠夺的是癌症病人倾其所有的血汗钱！救命钱！悲哀！
 
　　感受之四：病人无望
 
　　在国外，很多医院有院牧，关心重症病人的心灵需要，还可能有义工来探访病人。但在国内的医院，只管治病（因为有钱嘛），但不管人命。癌症病人面临着极大的心理压力，但今天，从医院到社会，没有人来关心癌症病人的心理危机。我自己也做过一些癌症病人的“思想工作”，但我个人心有余而力不足。我也多次听说有病人从医院楼上跳楼自杀的。悲哀！
 
　　感受之五：药费昂贵
 
　　我们教会一个姐妹的嫂子患肺癌，住进工人医院，化了50多万元医药费，其中单位化了30多万，个人花了20多万，结果，只活了一年半。
 
　　如今，癌症病人到医院化疗，往往一个疗程少则一、两万，多则三、四万。而一般常规化疗至少需要6—8个疗程。如果考虑手术、放疗，和其他并发症而作的治疗，癌症病人的医药费对普通工薪阶层而言，实在是一个巨大的天文数字，而最终的结果，大多是人财两空！
 
　　这次我住院20来天，用了些抗肿瘤的中成药（我没作化疗），埋了根管，出院再带点药，总共药费3万元。因为我有医保，而且只是开了一些医保用药，（如果你用稍好点的药，那就得你自己掏钱了），所以大部分钱由医保出了，我个人还是支付了6150多元！
 
　　我常想，今天，如果穷人生了重病怎么办？除了等死，还有没有别的出路？想了又想，结论：没有！除了上帝的神迹！
 
　　悲哀！！